缺憾

绮罗

从前，我读完《夏有乔木，雅望天堂》这部小说，常常想，为什么雅望不能和夏木在一起，她苦苦等待了这段感情那么久，放弃了那么多，最后，都如愿以遂。
　　
　　后来，我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分，在心疲倦至极时，想起这个残缺的故事，在不断的椎心泣血的疼痛中，明白作者的用意，她显然刻意安排这样的结局，宁让夏木沉寂于冰冻三尺的天堂，也不愿雅望与夏木厮守到老，她的用心，在于读者为这一段带着缺憾的感情刻骨铭心，这样，《夏有乔木，雅望天堂》始终在读者的追念中存活下来，不似一个花好月圆的故事，读完便将它舍弃。这种残缺的结局，就像《海的女儿》的人鱼，她最终不能和爱的人一起走到最后，而是在黎明时便化为泡沫，每当我听着《人鱼的眼泪》的时候，还是情不自禁地感伤，心疼不已。也就像苏曼殊临终前未能完成的作品《天涯红泪记》，这不得不说是他人生中莫大的遗憾，也就像一个人孤独死去的林黛玉，红消香断有谁怜？那份情，在失望中燃烧，消逝。那些残缺的故事，总在读者的一唱三叹中回环往复地拾掇，带着撕心裂肺的伤痛，无法将其割舍。
　　
　　张爱玲说过，人生有三恨：一恨海棠无香，二恨鲤鱼多刺，三恨红楼未完。而白落梅则对此评论道：“人生因为有了残缺而更加美好，海棠无香却开得更加妖娆夺目，鲤鱼多刺才更加鲜美味醇，红楼未完才更加悱恻缠绵，人生有恨才更加耐人寻味。”
　　
　　似乎不存在完美的人生，人活在世上，总有这样那样的缺憾。张爱玲的恨似乎无关切肤之痛，却让人唏嘘不已。她身处异国他乡，浮萍无蒂，孤苦无依，对喜爱她的读者来说，这本身就是一种缺憾。
　　
　　张悦然曾写过一个美丽的句子：“记忆之为美，值得灵魂为之粉身碎骨。“但我更赞同安妮宝贝在《莲花》中写的一段话：“在这个世间，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。无法靠近的人。无法完成的事情。无法占有的感情，无法修复的缺陷，”所以说，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是美的，成就我们人生的，往往是那些伤痕，那些苦楚，但是，那些丑陋不堪的东西，却给予我们默默存活的力量，我们借以成长。
　　
　　也许我们都读过阿桑的一篇文章吧，它名为《你是我们的兔仙女》。故事中的女主人公，从小就有先天兔唇，她懂事的时候，爸爸妈妈就抱着她去电影院看了好几次的国产的黑白片《马兰花》，他们告诉她，她就是马兰花最可爱的兔宝宝。那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兔唇有什么，可当她上了小学，她的自尊心逐渐被其他同学惊诧的目光撕碎，她开始关心兔唇给她的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，开始仇视父母，开始学会叛逆，后来，她还是被爸爸妈妈极度的溺爱打动。17岁得时候，她无意之中知道了惊天的秘密，她其实是被爸爸妈妈收养的弃婴。
　　
　　这不是故事中重要的结局，重要的是，她的父母给他的启迪。妈妈曾指着初秋枝头累累的苹果对她说：“小安，你看，并不是所有的苹果都完好无缺，有些个头特别瘦小，也有些伤痕累累，带着疤，可是这些不完美的苹果，不也一样一天天成长，最终结成丰收的果实吗？
　　
　　是的，那些不好看或者长得丑陋的苹果，也在努力的生长着，因为它们不完美，就更加珍惜自己成长的机会。就因为她有兔唇的缺陷，才得到父母更多的宠爱，她也在努力的学习，努力向他人显示自己的笑容，倔强的享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缕阳光。拥有先天兔唇，这是她的缺憾，可正因为这份缺憾，她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事，也更加坚强！
　　
　　月圆是画，月缺是诗。我很喜欢《遗憾也是一种美丽》这一篇作文，作者这样论述道：“遗憾是一种美，一种超越常态的美，它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，泽被万物的神奇。这种美更让人向往，更诱人追求。面对繁华成落英，新颜换旧貌的遗憾，我们未免伤感。面对今朝的失足，我们总会悔恨；面对贫困家境，我们未免心痛，然而，如果我们能够从伤感、悔恨、心痛的背后发掘那独特的美，生活就会变得美丽而诱人。“
　　
　　我们或许还记得唐代诗人张继的《枫桥夜泊》吧。“月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。“月亮落下去了，乌鸦不停地啼叫，霜华满天，江枫如火，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。诗人坐在渔船上，辗转反侧，他落榜了，也因为这清冷的景象而失眠了。夜空中，星子如清霜，粒粒凄绝，他推枕而起，摸黑写下了这首诗。
　　
　　我们应该感谢张继的落榜，感谢他心里缕缕的轻愁，成就了这首让人拍案叫绝、意境深远的的好诗。月落乌啼，江枫渔火，诗人凭借着心里的失意创造了一个不朽的传奇。
　　
　　闲静之时，看落花飞舞，落红无物，化作春泥更护花，光阴带走了鲜妍，风吹散了昨日，若能再见池上的枯梗残荷，似乎也想起击打在心怀的雨点，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的诗意便在心里蔓延，人生的不完美似乎也被当做了完美匆匆收场，那些扑簌簌抖落的眼泪，总在回忆中打开封印。向来缘浅，奈何情深，在无法更改的结局里，我们终坦然接受这般魂牵梦萦的缺憾。
　　
　　缺憾，总似回声，一遍遍在耳边回荡。庭院阒然，离离疏影。回望过去，风云流散。也只有残缺与遗憾，拼成零碎的诗篇，盘亘在心头，化成难以平静的叹息。请不要灰心，也不要丧气，人生总有憾，它是我们人生路上必经的一部分。只有起伏不定、沉浮颠簸的人生，才算是完整的人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