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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,对于学界中的造假现象,人们已是司空见惯。但即便这样,仍有一些论文之胡说八道,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。因其内容本身就有一种“根本不在乎你信不信”的肆无忌惮,似乎已经难以称其为造假,而应该叫做制滥。
图片来源:AI generated
2025年7月25日,伊拉克的一位研究人员在期刊Medicine发表论文,报告了一个患有铁皮人综合征的罕见病例[1]。论文称,铁皮人综合征是一种罕见的心脏异位症。该病例为患者为22岁的男性,由于罹患此病,其心脏位于腹腔内而非胸腔中。
作者对这一罕见病的介绍,犹如“斑马脑袋,头头是道”。论文称:“现有医学文献中仅报道过少量心脏内异位病例,多数是在影像学检查或外科手术中偶然发现,因此早期诊断较为困难。该病症的成因目前尚未明确,通常认为与胸腹壁和膈肌在发育期过早形成的畸形有关。若不存在其他先天性异常或无关的医学评估指征,此类患者通常无明显症状,本案病例即是如此。”
然后还煞有介事地附上了患者的医学放射影像(下图):
图1 论文作者声称这是该患者的腹腔CT扫描影像
图片来源:Medicine
然而,论文发表后不到一个月,就有学术侦探发现:这些医学影像的图片全是抄的。
这位侦探用图片造假筛查利器“谷歌镜头”(Google Lens)对论文的图像进行检索比对,然后发现这些图片抄袭自一个放射学领域的同行评审网站Radiopaedia。[2] 以下我们将抄袭的论文称作A文,被抄袭的网站文章称作B文。
图2 两篇文章中的腹腔CT对比,左为A文,右为B文
图3 两篇文章中的胸腔X光对比,左为B文,中为A文,右为两图重合
图片来源:撤稿观察
两篇文章的医学图像放在一起,呈现出一种消消乐一般的美感。撤稿观察就此向图片专家、普渡大学的生物学家David Sanders征询意见。Sanders仔细查看了两篇文章的图像,表示:这还征询什么意见?两张X光片右上角的字母都是一模一样的。
这已经不能说是抄袭,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盗用。
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。因为侦探们发现,B文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医学影像,而是来自该网站愚人节时发起的一项恶搞活动。在这项活动中,医生们会杜撰出一些趣味疾病,并且附上患者的医学影像图片——当然是P的。比如下面这个“仙人掌病”。
图4 仙人掌病的X光图片
图片来源:Radiopaedia
问题是,Radiopaedia上的这类恶搞文章,都做出了明确的虚构声明。比如B文正文第一句就是:“此病例纯属虚构,所描述的症状并非真实诊断。病例中的图像均经过数字处理。该病例作为Radiopaedia.org的愚人节病例发表。” 而“铁皮人”这个名字,则显然取材于童话绿野仙踪。
所以B文作者、放射科医生Matt Skalski 在接受采访时,无语地评论道:“我想不通那篇论文是怎么过的同行评审,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头脑正常的人把它写进论文去发表。”
8月15日,学术打假媒体撤稿观察报道了此事,并联系了A文的通讯作者、也门哈德拉毛医院的研究员Ashraf Basalilah。Basalilah一开始坚称,两篇文章图片的相似之处“纯属巧合”。 他向撤稿观察提供了更多“原始资料”,声称这些资料是患者档案、伦理审批文件、医院放射科的核实函以及患者同意书。他说,出于知情同意的原因,他不能披露患者的真实面部照片。
8月22日,期刊Medicine撤回了A文,还连带处理了Basalilah 2025年在该刊发表的另外5篇病例报告。A文的撤稿通知表示:“作者未能提供必要证明文件,致使所述病例真实性存疑。经进一步调查,该文作者身份亦存在疑点,出版方对论文内容的真实性及作者诚信度已丧失信心。”
面对急转直下的形势,Basalilah也只能承认铁皮人综合征的病例“并不真实,是伪造的”。但这一切都是一个陷害他本人的阴谋。他坦白道,该病例的所有文件与细节都是由一个他信任的人提供,但这个人背叛了他的信任,“设下了这个意图毁掉我职业生涯的陷阱”。
图片来源:话剧《哗变》
抄袭B文的还不止Basalilah,Sanders另外找到了两份报告,也都声称发现了铁皮人综合征。这两份报告一份发表于2019年[3],一份发表于2021年[4]。
关于铁皮人的学术不端事件令人啼笑皆非。在灌水论文愈发普遍的情况下,许多论文粗制滥造到了“梦到哪句说哪句”的地步。今年5月,某国内刊物论文的数据里,竟然有56例患有子宫肌瘤的男患者。
对于这类虚假论文,发现A文问题的医生侦探严肃指出,不能轻视它们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。因为“不实陈述可能会误导医疗从业者,甚至致使其制定错误的手术方案或治疗措施”。而学术不端现象的本身,也会破坏学术道德,助长不正之风。
参考文献:[1] Asymptomatic young male with ectopia cordis interna: A rare case report. Medicine 104(30):p e43626, July 25, 2025.
[2] https://radiopaedia.org/cases/april-fools-2015-ectopia-cordis-interna-tin-man-syndrome
[3] https://www.medigraphic.com/pdfs/medicocamaguey/amc-2019/amc193b.pdf
[4] https://www.redalyc.org/journal/1800/180071548020/html/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