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代苏州才子组合知多少（上）

月光如水

作者 |「潘慕白」
首圖|「白墙下的花园」
提到江南，我们有一个共识，它是诗人笔下最美的意象，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符号。而“自古江南多才子”，更是让江南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、书香气。
从地理、历史、人文、艺术、园林、建筑等各方面所具有的标签性去考量，不可否认，苏州是“最江南”的文化名城。
苏州有着悠久的文脉，人才辈出，翻开苏州历史文化长卷，我们可以看到那些才华艳发、吐纳风流的名士正向我们走来，他们以深厚的文化气韵，从历史的书页中架起了江南文脉。
而在苏州文人中，有一个群体特别引人注目，那就是才子组合，他们或两人，或三人，甚至有的多达十人。他们是某一历史阶段的文化引领者，是中国文化根系的参与者和缔造者，隔着百千年，给我们带来一幅幅生动鲜活且雅致高格的人文镜像。

@火之星2100
“吴中四士”指的是初唐与盛唐之交的张若虚、贺知章、张旭和包融。这里的“吴中”指的是江浙一带。其中张旭是江苏苏州人，张若虚是江苏扬州人，包融是江苏丹阳人，贺知章是浙江萧山人。
“四士”中，包融的历史资料极少，《全唐诗》收录存诗八首，仅知其为著名诗人，《唐才子传》将其收入书中。

@莫修-文
张旭是诗人，但书法成就颇高，他创造了“狂草书”，据唐李肇所撰《唐国史补》记载，张旭每次饮酒醉时就写草书，挥笔大叫，还将头浸入墨汁中用头书写，世人称他为“张颠”。张旭的学生怀素，不但在狂草书法上技艺精湛，在饮酒上更是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，他嗜酒如命，“饮酒以养性，草书以畅志”，被称为“醉素”。他们师生二人并称为“张颠醉素”，名气极盛。因为喜饮酒，张旭又与贺知章等人并称“饮中八仙”，而其草书则与李白的诗歌、裴旻的剑舞并称“三绝”，这可是当时唐文宗向全国诏书御封的。

@清可QINCO
张若虚传世的诗少得可怜，《全唐诗》仅收两首，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灿烂的唐诗世界里争得一席之地。他的《春江花月夜》语言清丽隽永，韵律宛转悠扬，晚清学者王闿运评价它“孤篇横绝，竟为大家”，后世之人由此也评其为“孤篇盖全唐”，这样的赞誉实不为过。自唐始，各朝各代文人对这首诗好评如潮。蒋勋曾说，“做诗人做到这样真是很过瘾”。

@清可QINCO
贺知章做过宰相，晚年又出家当了道士，他和李白是忘年之交。李白曾在《对酒忆贺监》诗中说：“四明有狂客，风流贺季章。长安一相见，呼我谪仙人。”这首诗的信息量很大，诗中透露李白“谪仙人”的名号是贺知章给起的，李白本是狂人，诗中所言的“四明狂客”是贺知章晚年的“号”，不知是不是因为李白称其为“狂人”，贺知章便取了此号，如此倒是成全了一段“礼尚往来”的佳话了。
“四士”这一称谓，首见于《新唐书》，既然称为“士”，当然因为他们四人文采风华，昭耀当世，《旧唐书》称他们“文词俊秀，名扬于上京”；另外他们皆狂放不羁，超凡脱俗，一派高情逸态。

@白墙下的花园
“皮陆”者即晚唐诗人皮日休和陆龟蒙。他们两个人的友情，绝对可以用“如胶似漆”来形容。
陆龟蒙是苏州人，他自举进士不第，曾作湖、苏二州刺史幕僚，后来便隐居松江甫里，也就是今天的甪直古镇。陆龟蒙有个号叫“江湖散人”，清末宋育仁在《三唐诗品》评陆龟蒙说他“散漫渔樵，流连酒茗，天情自朗，故发语犹超”。可见“散人”说法实在是名不虚传。陆龟蒙还写诗为自己“画”了一幅狂诞不羁的“自画像”，即长篇古诗《江湖散人歌》，开篇写道：“江湖散人天骨奇，短发搔来蓬半垂。手提孤篁曳寒茧，口诵太古沧浪词。”真是刻画独到，入木三分。《唐才子传》里曾记载陆龟蒙常带着一船书、茶具、钓具等，“时放扁舟”于“太湖三万六千顷，水天一色”里。

@宁父
陆龟蒙作为散人隐士，可不是光游山玩水，喝茶泛舟，他可是玩出了新花样。作为诗人，本职自然是写作，同时代的吴融曾评陆诗自然清丽，音节铿锵，意境渺茫岑寂，宛如天籁。
除此，陆龟蒙的“副业”足以让人瞠目结舌。文人与茶最搭，陆龟蒙除了喝茶，还亲自种茶，研究茶具，作了《和茶具十咏》，另有茶叶专著《茶书》，可惜已失传。
你一定想不到陆龟蒙这样一位隐士高人，竟然还是个农学家。他研究农具，撰写了非常有价值的《耒耜经》。除了农业器具方面，他还在植物保护、动物饲养等方面也多有建树。
另外，因为喜欢钓鱼，陆龟蒙还是个渔具专家，作有《渔具诗十五首》，记录的唐代江南渔具种类非常齐全，是我国渔具分类的最早文献。
当然还有很多生活趣味的小爱好，比如喜欢养鸭，有个“斗鸭难言”的历史故事可以找来看看，其次又因鸭而烹饪出一道美食“甫里鸭羹”，也是别有名气的。

@伯朗爱拍照片
皮日休是复州竟陵（今湖北天门）人，咸通十年，皮日休为苏州刺史从事时，结识了陆龟蒙。同为诗人，与陆龟蒙一样，皮日休也爱茶，两人既是诗友又是茶友。
交往的几年里，皮日休与陆龟蒙一直过着唱和的生活。两人的唱和诗非常多，多到你怀疑人生。在茶方面，“皮陆”的唱和茶诗分别歌咏了茶坞、茶人、茶笋、茶籝、茶舍、茶灶、茶焙、茶鼎、茶瓯、煮茶共十题。皮日休作《茶中杂咏》，陆龟蒙即作《奉和袭美茶具十咏》（“袭美”即皮日休）。这些唱和的茶诗，既美又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。
央视“百家讲坛”节目曾作了他们两人的专题，讲到他们，无论是在哪里，无论当时是怎样的天气，也无论是在吃饭还是睡觉，只要看到对方的诗歌，马上就来了精神。你写一诗，我必和一首。近两年的时间，他们把苏州，以及附近大大小小的景点，几乎都逛了个遍，也几乎写了个遍。有时更是一组一组地写。比如写太湖写四明山，两个人一写就是很多篇。

@白墙下的花园
他们友情日益深厚，最终如胶似漆。陆龟蒙曾评论他和皮日休的亲密友情时说：“轮蹄相压至，问遗无虚月。”（《奉酬袭美先辈吴中苦雨一百韵见寄）“轮蹄”指车马，诗句的意思就是说你刚到我这里，我很快又去到你那里。皮日体对此也有诗曰：“半年得酬唱，一日屡往复。”（《吴中苦雨因书一百韵寄鲁望》）说的是一天之间，他们两个人的诗歌唱酬，就来来回回好几次。
两人还一起编辑了一本他们的唱和集，即《松陵集》，笔墨间的深挚友情、情趣生活，跃然纸上，温婉动人。

@schumi米克尔
“皮陆”的唱和诗虽然是两人友情的见证，但也由此形成了“皮陆诗派”，可见其影响之深。
另外，“皮陆”虽为隐士之列，但他们胸怀博大，鲁迅在《小品文的危机》一文中曾谈道：“唐末诗风衰落，而小品文放了光辉……皮日休和陆龟蒙自以为隐士，别人也称之为隐士，而看他们在《皮子文薮》和《笠泽丛书》中的小品文，并没有忘记天下，正是一塌糊涂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。”

@白墙下的花园
“吴中三君子”是一个相对来说很冷门的才子组合。他们是袁易、龚璛、郭麟孙，其中袁易和郭麟孙是苏州人，龚璛是江苏高邮人，后徙居苏州。
“三君子”之说源自清代顾嗣立编选的《元诗选》，诗选在作人物简介时提到有赵魏公作《卧雪图》赠给袁易，称他与龚璛、郭麟孙是“吴中三君子”。
我们知道“君子”是指人格高尚、道德品行兼好的人，历代文人儒客更是以君子之道自勉。
关于“三君子”的事迹，因史料所载甚少，现只以袁易点滴资料为基础，对这位君子作一个简单的了解。

@白墙下的花园
袁易虽被定位在“元初文学家”的行列中，但他出生于南宋景定三年（1262年），这时距南宋灭亡只有17年，而袁易出生前，南宋与蒙古的战事已绵延了27年左右。在元军南侵时，袁易的父亲、兄长都在战争中为国捐躯。南宋亡而取之以元，如此国仇家恨，袁易虽学有所成，但他决意终身不仕元朝。
袁易不走仕途之路，而是“筑堂名静春”，在其祖坟旁建了一座名为“静春别墅”的大园林，“聚书万卷，手自校雠”。这所园林，没有建于城市之中，而是建于乡村，规模很大，据载，其“园外有田畴沃野，烟波四绕。内壅水成池，累石为山”。
《故静春先生袁君墓志铭并序》中对该园有记载：“即所据西偏为堂，曰‘静春’。壅水成池，周于四隅，池上累石如山，芰荷蒲苇、竹梅松桂、兰菊香草之属，敷舒缭绕，而其外则左江右湖，禽鱼飞泳于烟波莽苍间。”

@白墙下的花园
该“序”还对袁易的日常生活作了介绍：“堂中有书万卷，悉君手所校定，客至辄敛卷，与纵饮剧谈，留连竟日乃已。君丰姿秀朗，每风止雨收，挟小舟以笔床茶灶古玩器自随，逍遥容与，叩舷而歌，望之者识其为世外人。”
当然袁易这等逍遥生活是有家底支撑的，不过他不移志节，笃学力文，堪称志行高洁，内心独立不俗，是为君子也。